古“朱提银”究竟产于何地

　　古“朱提银”究竟产于何地

　　范文钟

　　《昭通报》1986年4月26日登载的《朱提银小考》一文中说：“……朱提银产于何地呢?有的书上说它产于云南昭通县朱提山。其实，正确的产地应当是四川宜宾县西南朱提山。说它产于昭通，是忽略了历代地理的沿革，汉时朱提山属朱提郡(治所在今昭通)，后随着行政辖区的变迁，朱提山已划入四川宜宾县。”此文的论述已断言“朱提银”正确的产地应当是四川宜宾县西南的朱提山。

　　事实上该文论述的观点明清时期就有类似之说。《明一统志》说：“朱提山在叙州府南五十里。”明曹学全《蜀中广记》中说：“朱提，汉旧县，属犍为郡……朱提县治有千秋池，今府(叙州府)西南六十里有朱提山，山下有大池，曰瑞莲池是也，又有朱提村，即立郡处也。”顾祖禹在《读史方与纪要》中说：“朱提废县在府西南。”《嘉庆宜宾县志》说：“朱提……今宜宾屏山地，治今宜宾县西南六十里。”《古今地名大辞典》说：“朱提山在宜宾县西南。”又说：“朱提郡在西汉时就有的，它的遗址在今安边莲花池畔。”“朱提山在安边，山上有莲花池”，“朱提郡在其下，相传山有银矿”。

　　下面再看一些报刊文章也有类似的说法。《光明日报》1985年4月20日第四版载有诸天寅“古代地名特殊读音”中说：“朱提……山名，在今四川宜宾西南，古产银……。”《戎城史志》1985年第二期在“参考史料”中说：“在《蜀中名胜记》，《志》云：瑞莲池，在府西南六十里马湖左侧。……池有无种莲，或间十数年一花，花开则国家有大吉事。旧《志》：朱提县有千秋池，疑即此，今在朱提山麓。又嘉庆《宜宾县志·山川志》中载：朱提山，治西五十里，昔产银……。瑞莲池，治西五十里，朱提山麓……。《新唐书》之朱提县，以此得名。

　　我认为历史上的《朱提山》故地在今昭通地区鲁甸县境内。朱提银产地即在今昭通地区鲁甸县境内朱提山区域。“朱提故治“即在今昭通地区所辖境域内。历史上其建置中心，治所所在地即在今昭通市所辖境域内，兹分述如下：

　　(一)朱提为昭通最早的古地名。按《汉志》颜注引苏林说：“朱音铢，提音时。”汉铜洗或作“朱缇”从木。《爨龙颜碑阳》朱“朱缇”(少数民族语言之译音故无定字)，一般按古代地名的特殊读音，应读为“殊实”(Shǔ shi)。据有人考释“朱提”一名是分别由两个古时期汉语的通假单字构成的，其义为美好之语。如此，朱提山就可释为美丽飞驰的群山。先有山名，古产银，故又称银有“朱提”。朱提银在古代以质地纯，价值高而著称于世。《汉书·食货志》称：“朱提银八两有一流(注：王莽时货币计量单位)。(值)一千五百八十，它银一流直千，是为银质二品。”朱提银作价比普通银高出百分之五十八。朱提银一流(八两)值一千五百八十文铜钱(五铢钱)，其它银一流只值千文。《诸葛诧异集》卷二《汉嘉金书》云：“汉嘉金，朱提银，采之不足以自食。”汉武帝于建远六年(公元前135年)建置朱提县(犍为郡属十二县之一)，东汉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刘备扩置为朱提郡，都因境内朱提山甚产银而名。朱提郡(县)之名始于西汉而止于宋代，历经西汉、东汉、三国、两晋、南齐、隋、唐时期，除其间经恭州、曲州、隶属安州四年外，约有七百多年的历史。

　　(二)构成朱提在“宜宾县西南六十里”之说，全系虚有，以讹传讹。据《汉书·地理志》犍为条载：“朱提，山出银。”应劭在其下注曰：“朱提山在西南。”这里应劭所指其山是在郡西南，还是在县西南?但《读史书与纪要》却说：“朱提县，在府西南(指叙州府)，汉县，属犍为郡。”近人龚煦春说朱提县“治今宜宾县罔十里”且愈传愈讹。更有甚者还说今宜宾县安边既有朱提山、朱提村，又有瑞莲池等。查“叙州府西南”之说，在宋以前史籍无载，系明、清学者中有人错误理解，加之缺乏实际考查所造成的。

　　(三)从古籍所载朱提的地理、位置看，朱提即今昭通。《云南古佚书钞》在“永昌郡传”中说：“朱提郡在犍为南千八百里，朱提县……与刺道接……有堂狼山，多毒草。”《元和郡县图志》亦有此记说：“朱提县，西南二(此后脱百字，应当作二百里)有堂狼山，多毒草，盛夏之月，飞鸟过之，不能得去。”据查，自汉昭帝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以后，犍为郡治时在棘道(今宜宾)，时在武阳(今四川彭山县)。此两地中以相跑所谓“朱提县在宜宾县西南六十里”最远之武阳计，其方向为正南，非西南，其距离不过五、六百里，与晋唐时言“在犍为郡南千八百里”相比较，差之千二。而以今昭通市跑当时犍为郡治的今彭山县或宜宾县的距离还较为实际。《东川府志》记载：“堂狼山在巧家，北距牛栏江边的昭通府界二百余里。山高三十里延袤百余里，多毒草，行人十里外，闻药气，盛夏之月，飞鸟过之不能去。”《华阳国志》说：堂狼县因堂狼山百得其名。《史记西南夷传》和《汉当地理志》都指出：汉武帝建元六年置堂狼县，属犍为

　　郡十二县之一。其地域包括今之巧家县、会泽县、东川市。据查堂狼县治(所)为今天巧家县老店子。据此“朱提故治”若在“宜宾县西南六十里”，距巧家堂狼山、堂狼县故治老店子当有千里之遥。而“堂狼山在巧家，北距牛栏江边的昭通府界二百余里”与“朱提县西南二百里”之堂狼山等说法与实际情况符合。《水经·若水》称：“若水(金沙江)又东北至犍为朱提县西为泸江水。”朱提县辖今昭通、鲁甸、彝良、大关、永善等县地，正处于金沙江东北面，亦即是朱提县西面即是金沙江。《华阳国志》说：“自棘道至朱提有水、步道。水道有黑水及羊官水，至险，难行，步道度三津，亦艰阻。”从这段记载可以看出，自今宜宾到昭通(即朱提县)有水路、陆路。水路经今南广河及今横江、关阿，而且由于水量较大所以“至险、难行”;陆路要经过筠连河、横江、洒渔河等“三津”。系由今宜宾南经商县、筠连，渡筠连河，西至盐津，渡横江，沿横江北岸，经豆沙关，至大关县北，渡洒渔河而南，经大关至昭通。这条路，大体上与秦之五尺道、汉之唐蒙道，也即朱提道，唐之石门道相一致。这条道路若朱提故治在“宜宾县西南六十里”，为什么要走黑水(南广河)及羊官水(横江、洒渔河)呢?走陆路不走平坦宽畅之路，反而渡河涉水，怎会“渡”今筠连河、横江、洒渔河等“三津”呢?所以从地理位置看，所谓朱提故治在“宜宾县西南六十里”亦属后人随意杜撰。

　　(四)从古籍所载的地理环境看，《朱提》即今昭通。《云南古佚书钞》在“永昌郡传”中说：“……治朱提县，川中纵广五、六十里。”“有大泉池水(‘泉’，《南中八郡志》作‘渊’，此避唐讳改，棘名千顷池(‘棘’影宋本《御览》作‘顷’，于义无取。今从鲍刻本。以灌溉种稻。”《华阳国志》说：“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邓方为都尉，先主因易名太守。属县五、户八千，法洛五千三百里。先有梓潼文齐，初为属国，穿龙池溉稻田，为民兴利，亦为立祠。”此“朱提县”故治系“川中纵广五、六十里”即今昭(通)、鲁(甸)坝子。对于所指的“大泉(渊)池水”、“千顷池”、“龙池”等是否就是一处，还是别为一池?《蜀都赋》说：“龙池高瀑喷其隅”。刘逵注：“龙池在朱提南十里(《续汉志》注引作‘数十里‘)，池周四十七里。”昭通、鲁甸间过去曾有“八仙海”，在昭通西南约四十里。此湖原来甚大，据1932年云南地志编辑处编绘之《云南省县区全图》昭通县图，南北长二十余里，周围约二十余里，与刘逵所说接近。今已成平陆。今宜宾县西南的安边场背后“泡菜坛”山上确有一池，名瑞莲池，其面积不过十余亩，还刻有“瑞莲池”三字，最早不过清时所立。其池与上述“大泉(渊)池水”、“千顷池”、“龙池”等名称与实际情况都不相符合。

　　(五)从昭通所出土的汉代文物亦可明证“朱提故治”即在今昭通。《后汉书·郡国志》云：“朱提山出银、铜”，“朱提堂狼洗最为著名”，汉代的“朱提堂狼多用鱼鹭为洗上纹饰”。据统计，在历代金石著作和产地铭文的朱提堂狼洗达66件。其中署名朱提者为18件，署名堂狼者为23件，署名朱提、堂狼地方者为3件，其余为有纪年而无地名。在已知的纪年朱提、堂狼洗中，年代最早的是东汉章帝建初元年(公元76年)，止于灵帝建宁四年(公元171年)。朱提县、堂狼县均建制于西汉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先是分属于犍为郡。朱提县以产银著称，堂狼县以产铜著称，两县互为毗邻接壤地区。堂狼并入，从属朱提后，堂狼县所铸造的青铜铭文洗，就复称为“朱提堂狼制造”洗。如：汉安二年洗，就有“汉安二年朱提堂狼造”字样。昭通市城南郊白泥井出土的东汉孟孝琚碑。墓主人“死于武阳(今四川省彭山县，该地曾一度为犍为郡治所)”还要“归葬朱提(今云南省昭通市)祖茔”。又说“凉风渗淋，寒水北流”等语，将今滇东北昭通山川气候的一些特点、情景都写出来了。距今昭通市约二十里处的后海子中寨，曾发现一座车晋霍承嗣的壁画 墓志题记云：“先葬蜀郡”，“改葬朱提”，“魂来归墓”等语。昭通已故张希鲁先生捐献的“朱提白金”，出土于昭通市郊的“皮匠地”，重2531克，上镌“建香重五十斤”。经金相分析，含银42%，余为锡等。“建香(和)”为东汉桓帝年号。《汉书·食货志》记：西汉武帝建元间，造银锡白金三品，分别为龙纹、马纹、龟纹币。这“朱提白金”，虽未成币形，但是具有货币的职能。

　　(六)今云南省昭通地区鲁甸县龙头山乡境域即是朱提山所在地，亦即是朱提银产地。《水经注·若水》：“朱提，山名也。应劭曰：在县西南，县以氏焉。”《地名知识》1988年第二期在“古地名的正确读音及简介”中说：“朱提(Shǔ shi)山，汉唐时代山名，在今云南昭通县西南。”汉武帝建元六年(公元前135年)置朱提县;建安二十年(公元215年)蜀设朱提郡均以现鲁甸境内朱提山命名。西汉到隋、唐时今昭通地区主要是以朱提郡、县名称命名，而鲁甸县境、朱提山范围均在朱提郡、县辖境内。朱提山位于“朱提县西南”，即今昭通市西南之鲁甸县龙头山乡境域，而龙头山乡境域内称谓“朱提乡”、“朱提村”一直存在至解放前夕的1949年，境内“乐马厂”(注：“乐马”系彝音，原是“猡妈”此地原叫“猡妈寨”。“猡妈寨”地址办银厂后又称“猡妈厂”，谐音“乐马厂”沿用至今)。历史上曾为产银盛地。早在汉代即为“朱提银”的主要产地，誉名海内。清乾隆初年(公元1740年前后)起大兴采银业达六十年之久。银矿开采的鼎盛时期，乐马厂年产银500000两，铜36000千斤。其矿区范围曾有人概括为：“九山二岩两块地。”事实上矿区的范围除上述外还包括鲁甸县现今的火德红、大水井、乐红、翠屏等乡、镇、村，方圆约有五百平方里左右。乐马厂的中心矿区在今八宝村的老君山脚下克十平方里范围内，至今仍能呼出矿洞名称的尚有三、四十处。矿区现存有“八大庙”遗址、遗迹。“八大庙”实则是办银矿时从湖南、江西、福建、贵州、陕西、云南、四川……等省组织的“同乡会馆”及信奉伊斯兰教的“清真寺”。当时(清乾隆时)整个乐马厂矿区“炉火通明，道路四通八达，纵横数十里。从县城到乐马厂，一路檐灯高挂，昼夜车水马龙，热闹非凡。”今龙头山乡治所在地，早就是采矿兴旺时的物资集散要地，遂形成较大的村镇集市。清时所设置的街、道、里、巷，早已时过境迁，甚至荡然无存，当地人仍呼其旧名称谓不迭。至于和采银矿有关系的民间传说、故事、谚语、诗歌、小调……等难以计数。就是以采银矿有关系的山名、村名、地名等也不少。乐马厂的历史文物是比较丰富的，清时的碑记、墓世铭、古桂树……等均可作为“乐马厂办银矿”的传证。其中清时所建的“西王庙”碑记下面有较为醒目的“万古千秋、炉火正旺”八个大字刊刻石碑遗迹尚存。相比之处，据今四川省宜宾县于1983年进行地名普查，在今“宜宾县西南”之安边、横江、双龙等三区所属乡、镇、村境域内均未有朱提山、朱提村等地名、山名称谓。这三个区内不论从文献记载或口头流传均无出美银之朱提山。